“三十年没有打仗了，我们军队中的年轻一代能不能经受得住战争考验？”

1979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解答了这个疑问，“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敢于刺刀见红”永远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不变的战斗作风，从未经历过战火的年轻指挥员与战士们，用他们的英勇善战，在这场战争中交出了一份优良的答卷。

本文所讲的，是一支担任突击尖刀任务的步兵连队所经历的边境战争。

战争前夜的步兵连长。

1979年2月16日，广西边境线上。

这天，是战争打响的前夜，月光下的北仑河边。沿河两岸的山林一片寂静，唯有河水在发出“哗哗、哗哗”的奔流声音。

然而，河北岸沿线的山林间、草丛中，却早已经隐蔽着了千军万马，他们借着夜色掩护，不发出半点声响，静默无声的进入了各自的潜伏位置，只待着战争打响时刻。

处在最前方一个山坡边，是步兵八连的潜伏位置。他们在月亮初上之时，就隐蔽抵达了这里。此时，全连人人全副武装、子弹上了膛。按作战计划，进攻发起以后，他们作为突击尖刀连，要以最快速度涉水过河，并发起勇猛冲击，夺取南岸的敌军保肯公安屯指挥部所在的3号高地。

时间已是午夜了，年仅25岁的八连连长李作成看了看手表，又把目光投向对岸。部队进入位置后，他对南岸的地形与敌阵地分布，已经详细地逐一察看好几遍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位年轻的步兵连长决定:再仔仔细细的看一遍。

因为这是全连进攻时的冲击路线，他这个连长必须把一草一木都印入脑子里，绝不能有半点疏漏。

南岸一千多米外，有一个小山包，这是作战示图上标出的无名高地，无名高地的左侧是小青山，山上长满了野草和灌木丛，敌人的工事就隐藏在草丛后面。。

小青山的山后面，是敌军扼守的一个重要据点——4号高地；

而无名高地的正前方，就是八连的主要攻击目标——敌保肯公安屯指挥部所在的3号高地。

月光下，可以清晰看到3号高地上那些栉比鳞次的一间间房屋，这就是位于山头上的敌军保肯公安屯。

这个敌国的公安屯非同小可，那是曾多次受到他们的国务院和公安军总部嘉奖的“模范屯”，是敌在近年来侵犯我边境的急先锋，也是敌人一个重要火力支撑点。

部队入驻边境后，八连在战前训练期间多次见到过了敌特工队埋在我们的田野里、小学校园边的地雷和竹签桩，参观了我方边境上的工厂、农舍被打得弹痕累累的墙壁；也目睹了我方边防军民被害，多少边民被逼得有田不能种，有家不能归的事实。为此，战士们无不义愤填膺，都在憋着劲、等待着反击的命令。

李作成想着这些，目光紧紧盯住3号高地不动了，这时他暗自想道:“等着，马上就要给你们以应有的惩罚了！”

然而，作为一个步兵突击连长，李作成掂得出自己肩膀上这副担子的重量。在几个月前，他才担任了八连连长这个职务。但是，这位25岁的连长，和战士们一模一样，大家都没有打过仗，也没有半点实际的战场经验。实际上全连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脸庞上还留着几分孩子气的年轻小伙。

李作成看了一眼身边的战士们，他们一个个披着插满了树枝草叶的伪装网，胸前弹匣包里都塞得鼓鼓囊囊的，腰间带足了手榴弹，背着爆破筒，插着工兵锹，人人紧抿着嘴，虎视着前方，年轻的脸上全是沉着与坚毅。都是第一次上战场，但没有一名战士流露出半分畏惧之色。

军营中艰苦的训练和人民解放军优良传统作风熏陶磨砺之下，这些年轻的小伙，每一个都已经成为了合格的战士。

李作成深呼吸了几次，连连吞咽了几口口水，他必须得使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要站在连长的角度上去思考战斗发起之前，准备工作中的每一个环节:

战士们隐蔽得好不好，还有没有漏洞？

第一次上战场，大家现在都在想什么？

能不能保证一声令下，全连整装满员冲到敌人的前沿阵地？

这样想着想着，李作成连长猫着腰又站起身来，准备到连队其他几个隐蔽点上转一遍，逐一检查一遍。

他首先来到了60炮班的隐蔽地段，看到2门擦得锃光通亮的火炮摆刻在地上，炮筒上也都插满树枝和善萁草，伪装得严严实实。炮班的二炮手金守儿坐在那里，低着头在紧着鞋带，他见到连长来了，手上更加了把劲，把鞋带系得更紧，同时朝着连长一昂首，做了个表情。

李作成可是一眼就看出了金守儿要表达的意思，这个战士身体比较单薄，战前训练时李作成总担心他背上了全副装备后跟不上大家的速度。但这又是个十分好强、决不服输的战士，所以他朝着连长做的这个表情，意思就是:“不要小瞧我身体单薄体力差吗，发起冲击时，你就看我表现吧！”

从炮班位置走过去，就是二排的潜伏区了。

李作成看到了四班长张桂生握着一支五六式冲锋枪，一声不响地伏在前方草丛里，正在观察着河对岸。于是，这位连长轻轻地爬了过去，卧到在张桂生身边问道：“四班长，怎么样？”

张桂生见连长来了，他稍稍欠欠身子，手一拍枪托压着嗓音说道：“放心吧，连长！发起冲击后，我保证一步不落，把全班都带上去！”

八连是一支在历史上战功赫赫的英雄连队，又是“硬骨头六连”式的先进连队，多的就是像金守儿、张桂生这样的一有任务就鼓足了劲要奋勇争先的战士！

全连每个班排都检查了一遍，毕竟是第一次真刀真枪上战场，要说一点儿也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但是紧张不代表害怕，战士们没有一个害怕，士气高涨、斗志是昂扬的。这样，连长李作成心里就踏实了。

还有没有什么地方疏漏了呢？

随即，李作成连长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非常重要问题。就是敌人在河里有没有插上竹签！

按上级的预定的计划，八连作为尖刀突击连，必须在预定八分钟的炮火急袭时间里，迅速过河，穿过开阔地，运动到敌阵地前沿发起进攻。

然而，北仑河宽度百余米，上了对岸，到敌3号高地间，还有一段千余米的开阔地。

在这个“八分钟？里，还有什么细节没想到呢？

比如渡河点确定在什么位置，过河需要几分钟，穿过开阔地又需要几分钟等等……李作成想着想着，觉得必须去摸一摸河里究竟是什么情况，这样心里才踏实。

于是他急步奔向突击排——一排的隐蔽地段，找到副连长杨息任，二人又细细商量了一下。随后两人摸到了河边，顺着河岸勘察了一阵，选定了两个渡河点。

接着，这两名年轻的连长干了一件“十分大胆”的事。他俩轻手轻脚摸过河堤。下了河，顺着两条突击通路摸遍了河底、沙洲，直到确认沿途没有地雷、竹签柱后，两人这才放了心。

返回到了各自的指挥位置上，李作成又看了看手表，凌晨快到了，他想着，按照时间，指导员他们也该到了。在天快亮的时候，指导员谢喜生带着重机枪班及时赶上来了，他们也进入了位置。

这时候，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蓄势待发的尖刀八连，已经做好了最充分的准备。只等大炮打响，进攻发起的那一刻了。

攻击。

八连的进攻方案是:

一排占领小青山，然后向敌4号高地攻击发展。

二排、三排直插敌3号高地，争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高地。

拂晓时分，战斗打响了。后方的重炮打出的一轮轮齐射，一群群炮弹划过天际，火光映红了天空。

八连的轻重机枪、 60炮、无后坐力炮、火箭筒一齐向敌3号高地开火了，弹雨呼啸着泼上了敌阵地。

李作成用指挥旗和哨子发出了进攻命令后。他一跃而起，率先发了冲锋。他带着二排冲下右侧的山谷，直扑敌军3号高地而去。

各班排在预选过河点上依次下河，很快蹚水到了对岸。

李作成这位年轻的连长一马当先，他右手握着上了膛的手枪，左手攥着指挥旗，他几乎是跑在了队伍的最前面，带着战士们一路飞奔，不多会儿就扑到了3号高地山腰上。

战壕内的厮杀。

山坡上有一道没有被我炮火摧毁的铁丝网，阻挡住了二排的冲击道路。

李作成连跑到了跟前，一看铁丝网坚固的很，他情急之下，伸出手就要去扯那些带着尖刺的铁丝。这时候，紧随在身后的通信员王扩桃跑上来了，王扩桃一边跑着，一边就抽出了背上的工兵铲，到了就朝着铁丝网一顿猛劈。这样连扯带劈，没几下，铁丝网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步兵连队的每一个兵都是战斗员！

比如紧跟着李作成的通信员，他就是一名勇猛而机灵的战士。铁丝网刚被他用工兵铲开了口子，这位通信员就把铲子往背后一别，一拉背带，又握上了冲锋枪，身子一闪，当先就钻了进去。

李作成跟在他后面，立即也穿过了铁丝网。其他的突队员们一个接一个通过，开始攻向敌军的战壕。

这时，敌兵被我们猛烈的炮火给打得神志不清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

通信员王扩桃刚冲进敌战壕，迎面就有一个敌兵从战壕里向他冲过来，他当即扣动扳机开火，“砰砰”两枪，枪响人倒，那家伙就“咕咚”一声翻倒在了战壕里。

几乎在这同一时刻，李作成也一个箭步跳进了敌战壕。就这样，连长与通信员二人，沿着壕沟向前攻击。

刚走到一个拐角处，又一个敌兵突然出现，这家伙从侧面对着李作成猛扑了过来。

一名步兵连长岂是那么容易被扑倒的？李作成一急侧身躲了过去，顺势抬起手枪几乎顶着了他的后脑，一扣扳机，“砰”一声，直接把那敌人打得弹了出去，当场就翻地上死透了。

这时，四班长张桂生带着几个战士跟上来了，李作成扫了一眼敌阵地的情况，这是一条蛇形的战壕，弯弯曲曲直通到敌阵地纵深的核心工事。他对张桂生说道：“四班长，你们赶快沿着战壕往左边发展！小王跟着我，继续向右前方攻击！”

李作成连长把手枪插回了枪套，从被击毙的敌兵身边拿起了一支步枪，一看，中国制五六式冲锋枪（自动步枪），他骂了一声“白眼狼！”，又拿了几个弹匣插在了腰带上，便带着通信员沿着战壕向右，他俩互相掩护，交替前进，往前走了一段路，拐了几个弯之后，就看见前边有个敌军地堡火力点从炮击中复活了，正在向我攻上山来的部队还击。

而沿战壕过去，正好可以避开地堡的枪眼。李作成贴着壕壁往前观察了一下，闪身跃到了近前，他把步枪伸进洞口，用战前刚学会的越语大喊了一声：“出来，缴枪不杀！”

话音未落，机警的通信员王扩桃也紧跟着跳了过来，这位勇猛的战士手里早抓着了一颗拧开盖的手榴弹，等连长喊好话，他就把弦一拉，手腕一甩，就把手榴弹从洞口扔了进去。只听得地堡内“轰”一声闷响。

这时通信员的第二颗手榴弹又拧开了盖，正准备拉出火环继续投进去时，却只见一个瘦猴似的敌兵，把冲锋枪举得高高的，哇哇哇的叫着从里边钻了出来。

通信员收了手榴弹，冲上去先缴了枪，照着那敌兵腿弯一脚，让他蹲在了地上，然后一看手里的枪，还是我国造的，不由得狠狠地怒骂道：“混账东西，用中国支援的武器来打中国，真是丧尽天良！”

连队战士们从后面跟上来了，李作成安排了两名战士把俘虏押了下去，带着大家继续向前冲去。

连长走在队伍最前面，他们沿着战壕，转过一个拐角、又是一个拐角，就在一个拐角处，李作成再次遇险，与一个突然拐出来的敌兵撞在了一起。因为两人同时拐弯，那敌兵的枪正好顶到了他的胸口上。猝发遭遇，两人眼睛对眼睛，枪口对枪口。

“狭路相逢勇者胜”，好一个年轻的连长李作成，动作就像闪电一般，左手向里一合“啪”地拨开了敌人的枪口，右手却同时抠动了扳机。而敌人也几乎同时开了火，但他只打断了李作成的枪柄，而李作成却打了他个四脚朝天、当场毙命。

连队紧随着炮火冲锋，对3号高地的攻击进展顺利。

此刻，二排和三排的其他战士也已分头冲上了高地。部队以班为单位，兵分多路，从不同方向朝着敌人阵地的纵深攻击。整个阵地上只听得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喊杀声一片。

“一排的攻击进展怎么样了？”

连长李作成站上一个高处，扭头向一排的进攻方向看了一眼，他看见一排也已经冲上了敌4号高地，正在清剿敌军的残余火力点。

李作成望过去时，正好看见了一个身材魁梧雄壮的身影，一个虎步跳上了一个敌地堡顶上，然后居高临下，在上面用手枪向地堡孔内射击。这个身影太熟悉身影了，李作成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他的副连长杨息任！

如果说步兵八连是一把钢刀，那么八连那些冲锋在前的干部们，比如连长、指导员、副连长和班排长、战斗小组长们，就是这把钢刀上的刀尖。

副连长。

杨副连长的任务，就是在进攻发起后，带着一排通过小青山，直取山后面的敌4号高地。

一排渡河后，立即前进到了小青山脚下，几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发起冲击，迅速占领了小青山。

而当他们正准备向4号高地发展时，4号高地的敌军集中了重机枪、60迫击炮开始射击，枪炮织成了密密的火网，封锁了他们的进攻道路。高过人头的善萁草和灌木丛，在弹雨下被打得枝叶横飞。

杨息任立即组织起了班用机枪火力与敌军展开对射。三班机枪射手陈进盛端着轻机枪跑了上来，他正要往地上架枪，一看却草深林密，根本没法有效发扬火力。

正在陈进盛急得脑门上直冒汗珠时，一转眼间，副射手吕树威也上来了。他见此情景，二话沒说，蹲下身，抓住两只机枪脚架，把机枪高高举在自己的头顶上，大吼着：“快打！快打！”

这两个机枪射手就这样迎着纷飞弹雨，眼不眨、心不跳，与山上的敌军对射了起来。

不一会儿，配属的重机枪、无后座力炮等重火器也跟上来了，一排火力得到了加强，敌高地上的火力就被压了下去。

敌火力一减弱，杨息任副连长立即带着一排的步枪手们分成了左右两路，冲下小青山，直向敌4号高地扑了过去。

他们很快就冲到了4号高地山脚下，利用山麓上层层梯田似的土坎为隐蔽，迅速向山顶逼近。

到了半山腰时，突然，山上传来一阵叽哩哇啦的喊叫声，接着，“扑通、扑通”，十几颗手榴弹落到他们身边的土坎上，弹尾冒着青烟。

“卧倒！”冲在前头的杨息任大喊了一声，战士们纷纷就地隐蔽，并顺势滚下了一道土坎。

要说投手榴弹，那本就是我军步兵的看家本领。“轰轰隆隆”的爆炸声未落，杨息任已看准了目标，向战士们发出了口令：“准备手榴弹——投！”

于是，一排排手榴弹，带着呼啸声飞向了山顶。借着手榴弹腾起的烟雾，杨息任这名身手不凡的副连长豹子般带头冲了出去，他提着手枪，腰间插了几颗手榴弹，一连翻上了几道土坎，用冲刺的速度，眨眼间就抵近了山顶的战壕边。

到了战壕边，他先隐蔽观察了一下，忽然发现不知什么地方钻出了一个敌兵，猫着腰正在向他摸过来。杨息任抬起手枪就打，“叽叭！”结果了这个敌兵的性命。

这时候，杨副连长看清楚了，战壕边有一个隐蔽暗堡，里面伸出一挺机枪，正在喷吐出火舌，封锁了一排的前进道路。他向后一看，一排战士们被火力压制在了一道土坎下。

副连长瞄了瞄，他觉得自己的投弹水平可以解决这个暗堡。于是掏出了两颗手榴弹，拧开了盖、掂了两掂，拉火挥臂照着暗堡投了出去。

一颗砸在地堡的射孔上，反弹在地爆炸了，但另一颗却不偏不倚的从暗堡射孔里钻了进去。“轰隆”一响，敌机枪哑火了，前进的障碍被扫除了。

战士们沿着副连长打开的通路，翻过了土坎，也冲到了战壕边。就在这当口，那座暗堡又从另一个方向突然开出了一个射孔，又一阵机枪打了过了，一排猝不及防，好几名战士负了伤。

“他娘的！”杨副连长怒骂了一句，他看着几个战士被打倒在地上，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了。于是他什么也顾不得了，迎着“嗖嗖”的弹雨，放低了姿势，猛冲了几步，纵身一跃，竟然直接跳到了暗堡边一个坡顶上，用手枪近距离对着暗堡的枪眼，“砰砰砰”一个劲地往里打，瞬间一个弹匣打空了，在暗堡外可以清晰地听见里面的敌兵被打得哇哇乱叫。

暗堡里的机枪终于又被杨副连长打哑火了。

这时，一排战士们都已冲进了战壕，沿着壕沟杀向了敌4号阵地纵深。杨副连长换了一个手枪弹匣，正要往战壕里跳，突然暗堡里又飞出一串步枪子弹，打中了他的胸口。这位年仅23岁的副连长，倒在血泊里，当场牺牲了。

指导员。

就在副连长杨息任带着队伍从小青山向4号高地冲击时，指导员谢喜生负责带着火力排的无后坐力炮和重机枪在小青山上用火力压制4号高地。

一排攻上4号高地，指导员就带着火力排立即跟进，也冲了上来。而当他冲上高地时，杨息任副连长已经牺牲了。

谢指导员立即指挥火力排展开，支援步兵战斗，安排好了后，他扑上前去，抱着杨息任的遗体连喊了几声：“副连长！小杨，小杨……”

杨息任是广西临桂人，他是1975年入伍的。当战士时，他是全连军事技能最出色的兵，当班长时是全连最受战士爱戴的带兵人。去年底，他本来已经被批准回家探亲的，但是部队接到了参战命令，他便主动放弃了假期，与全连一起投入了临战训练。这位优秀的军事骨干，战前被提拔成了副连长。

就在战争打响的这个黎明之前，指导员和连长还有副连长杨息任，三人伏在一蓬凤尾竹下，开了一阵玩笑。那时，连队的进攻战斗准备已一切就绪，这三位连主要指挥员聊了一会儿天，又把话题扯到了跟前即将发起的这场战斗上。

不知是谁先说了这样几句：“据说敌军的公安部队是很顽固。看起来这是一场硬仗，一打起来我们的同志免不了会有牺牲啊！”

杨息任把话接过去，冲着指导员谢喜生开起了玩笑，他说:“指导员，我们无牵无挂，牺牲了也没关系，但你可不能牺牲，你如果牺牲了，丢下了‘林妹妹’可不好办呐！”

杨息任所说的“林妹妹”就是谢指导员的未婚妻小林。谢喜生笑道：“嗨！上级把这样光荣的突击任务交给我们连，只要能把部队带上去，就是流血牺牲也值得。”

“是啊，我们连的战士不是都说了，需要去炸碉堡，就去做董存瑞；需要去堵枪眼，就去做黄继光！战士们都这样勇敢表态，咱们当干部的还能含糊吗！”杨息任说到这里，又冲着指导员笑了笑，说道“咱们有话在先，要是我回不来，喝不上你和小林的喜酒……”

如今，这名英勇善战的副连长，在战斗中敢冒枪林弹雨，冲在队伍最前面，以身作则，用行动实践了自己的诺言。谢指导员喊了几声副连长的名字，忍不住悲伤，泪水扑簌簌滾落下来。

这时候，谢喜生自己也已经负了伤，他的腿上中了枪，鲜血染红了他的大半截的裤子。

但是现不是悲痛时刻，战斗还得继续打。谢指导员听了听侧翼3号高地上那一阵紧似一阵的枪炮声，立即把脸一抹，继续组织起了进攻。他必须指挥一排和火力排尽快肃清4号高地上的敌军，然后与连长带的二、三排配合，夹攻3号高地，全歼这一地段上的敌军。

这时4号高地上的敌人据守着几个残存的地堡，还在负隅顽抗。

一排长陈维展高挽着袖子，挟着几颗捆绑着的手榴弹，贴着地面接近了一个地堡，把集束手榴弹塞进射孔内，“轰隆隆”一响，又一个敌军火力点被摧毁了！

二班机枪射手王孟海带着副射手谢就坤占领了一个有利射位置，对着另一个地堡射孔进行压制射击。没打一会，王孟海负伤了，副射手谢就坤接过机枪，又继续瞄着射孔猛烈开火。

又一个地堡的射孔被摧毁，一班机枪射手谢洪宇奋不顾身，端着机枪冲进地堡洞口，用机枪朝着里面一阵横扫，子弹打光了，他退出来换上一个100发弹匣，又转身冲了进去继续扫射，直到全部消灭了堡内敌兵为止。

4号高地上的最后一个敌火点被摧毁，一排完成了攻克高地的任务。指导员谢喜生顾不上休整，立即又组织一排从侧翼向3号高地发起了攻击。

消灭敌保肯公安屯。

3号高地上火光硝烟四起，战斗正是最激烈时刻。

当连长李作成带着部队突上山顶，指导员谢喜生也带着一排从另一个方向打了上来。四面包围，很快就把山头上几个表面地堡拿下来了。

这时，忽然听得有人在喊：“快，快，这边还有个火力点！”

李作成循声看去，只见高地西南角上又出现了一个敌隐蔽火力点，突然朝我军开火了。

敌人枪打得急，战士们纷纷就地隐蔽。

李作成和三排长吴实事急忙奔过去，俩人用冲锋对着暗堡射击，压制了敌火力。九班长姚智乐、战士赵光明在连长的火力掩护下，迂回上去，向地堡里投进了一排手榴弹。随着一阵爆炸声，又一个火力点被打掉了。

战斗暂时告一段落，连队继续在高地上搜剿残敌。

李作成回到了设在3号高地中部的连指挥所，这时副团长林美思也上来了。他刚把作战情况向副团长作了简要汇报，就听到不远处又响起了枪声。二排长飞也似地跑到了指挥所报告说：“连长，东南角又发现一个大暗堡，暗堡隐蔽在战壕里头，很不好对付！”

李作成判断了一下，觉得很可能是3号高地残存的敌人，都猬集到这个隐蔽的大暗堡里了。于是他挥着手喊通信员：“去通知全连到这里集合，准备继续战斗！”

这一回，要彻底消灭3号高地残敌了。

队伍集合完毕，林副团长对大家讲了话，他说道：“同志们，你们打得很好！刚才师党委已经通报表扬你们啦！要你们发扬英勇战斗、不怕牺牲、不怕疲劳和连续作战的作风，坚决彻底干净地消灭敌人！”

时间已是中午了，从拂晓时过河发起冲击开始，八连已经连续进行了整整六个小时的战斗。师里的通报表扬，象及时雨一样，让大伙忘了疲惫，都觉得十分鼓舞。

李作成安排了兵力，部署了战斗任务，他提起冲锋枪，带着几个战士飞扑到东南角敌人暗堡右侧的战壕。通过观察判明情况后，先在几条通往这个暗堡的交通壕里放上哨，设下伏兵，切断敌人的退路。一旦攻击发起，务必全歼敌人，不能让他们跑了一个。

一切就绪后，这位打仗就冲锋在前的连长，用身子紧贴壕壁，就要摸上前去察看暗堡的具体情况。忽然，背后有人把他拽住了。回头一看，是六班战士徐振祥。

“咦？刚才并没有有叫他跟着，他怎么也上来了呢？”李作成想着，又一看，那个60炮班的二炮手金守儿也提着一支步枪跟上来了，金守儿脑门上负了伤，还裹着纱布呢。

李作成的心头一阵灼热，他知道，战士们都在争先抢着危险任务，这是多好的战士啊！

徐振祥说：“连长，你就在这里指挥，先让我去。”还不等李作成吩咐，说着徐振祥就一闪身钻到前边去了。

只见他几步蹿到了暗堡前，刚要卧倒观察，敌人枪响了，徐振祥负伤倒在了地上，大喊道：“连长，地堡找到了……”

“赶快去救人！”李作成准备组织人上去抢救徐振祥，但是暗堡里的敌人火力全开了，几个射孔都打出了机枪，用子弹封锁了两面，上去抢救伤员的战士刚跨出几步，就被敌火力挡了回来。

眼睁睁地看着战友躺在血泊中，却被敌火力堵得严实，根本没法去救，这就是战场！

这时候，血泊中徐振祥，又吃力地喊了起来，而他的声音也因为失血明显的变虚弱了:“连长！敌人的火力很猛，危险！……先不要来救我……”

李作成知道，现在必须冷静判明情况，最重要的是先炸了敌地堡，他只得忍着难过喊道：“小徐，好同志，你在那里坚持一会儿，我们消灭了敌人就来救你下去！”

敌人明显有先打伤一人，然后引诱我军去抢救伤员，再用火力杀伤我军的意图。徐振祥就咬着忍着痛不出声了，他就躺在敌人的弹雨下，直到最后牺牲也再没有哼一声。

敌人这个大暗堡凭借了地形，位置修得很独特，既难以接近，又无法强攻。八连的无后座力炮和火箭筒打上好几发上去，也难奏效，无法摧毁地堡。

李作成知道，必须组织人员爆破才能炸了它。敌火下爆破是个九死一生的危险活，他觉得自己这个连长必须当先，便决定亲自冲上去。

于是带上了几颗手榴弹，端起冲锋枪，对战士们说：“你们投弹掩护，我上！”

“不，你掩护，我们上！”二班长蓝辉和几个战士急了，怎能让连长去爆破，他们立即抢上了前来。

“不要争啦，这是命令，赶快掩护！”李作成不容置疑的手一摆，作好了出击的准备。

二班长蓝辉只得服从命令，他往前靠了几步，朝着暗堡的一个口子一连投出三颗手榴弹。爆炸声未落，李作成三步并作两步，以硝烟为掩护蹿了过去，飞快地贴近了暗堡，把冲锋枪直接伸入了暗堡口扫了一梭子，只听见了里面敌人一阵乱嚎。

但是，暗堡太大了，李作成一退回来，敌人又在向外射击了。

这时三班长蓝辉和几个战士也已跟了上来，李作成决定再攻一次，便和大家声商量了一下，确定了小组协同战斗计划。

随后，他抓起六个手榴弹，别在了皮带上，绕向暗堡背后，迅速爬上堡顶。到了上面一看，堡顶有一个被我炮火炸开的凹部。李作成就伏下来，往下瞅了瞅，正好，暗堡的两个入口恰在他左右两边。

“好极了！”他立即拿出了手榴弹，一个个快速拧开盖，掏出了拉火环，对准了左右目标，一边拉火，一边投弹，一边三颗手榴弹，全投进洞口去了。

轰隆！轰隆！手榴弹在地堡内连续炸炸响，硝烟夹着火光直冲出了洞口，洞内一一片惨叫声。这时候三班长蓝辉端起冲锋枪，冒着纷飞的弹片，快速冲到一边的洞口，朝着往里一阵猛扫。几乎在这同一时刻，李作成也飞身跳下来，他堵在另一个洞口，平端着冲锋枪对着洞内“突突突”扫了进去。

敌阵地的最后一个地堡被攻克，堡内敌兵被歼灭。

连队在高地上进行了搜索，再没有一个敌兵了。枪声渐渐沉寂下来，负责打扫战场的二排长跑上来向连长报告：“我连先后攻下敌人火力点十六个，消灭了敌保肯公安屯，缴获火炮、枪支、弹药、电台一大堆！”

“胜利啦！”战士们跳上敌人的暗堡顶部欢呼了起来。

历史上战功赫赫的八连在经历了几十年的和平岁月后，再次踏上战场时，从连长到每一名战士，仍然英勇善战。他们完成了上级交给的突击任务，首战告捷，攻克了敌3号、4号高地，全歼敌军。

战后，八连被授予“尖刀英雄连”的荣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