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留住你,消逝的乡愁?三座古村镇的“底层”文物建筑调查

发布者:逸飞而过 2023-5-3 16:24

河网纵横的浙东平原上古村古镇星罗棋布。图为离嘉会十几公里的安昌古镇,现已被开发为旅游古镇。 (视觉中国/图)

老罗每天从新家到他的菜园子要倒三趟公交,花一个多小时。老房子被政府征收前,他家和菜园子就隔了一条锦曲河,每天从河上的阳川桥走过去,花不了几分钟。

阳川桥是一座石板桥,方正的条石逐级上搭,桥面砥平,桥墩也是大块的石材,像搭积木一样支撑着桥面。在老绍兴人老罗看来,这样的石桥过于常见——河网密布的绍兴,是国内保存古桥数量和种类最多的城市,以前有人统计过,绍兴古桥的密度比威尼斯还要高。仅老罗家老房子所在的嘉会村,就有四五座石桥。

嘉会村的老房子围绕着锦曲河而展开,也可以说,是锦曲河环抱着嘉会村,几座石桥就像臂弯上的搭扣。建筑学家陈从周1986年编著《绍兴石桥》,就收录了嘉会村阳川桥、大木桥和聚宝桥的照片。

位于村子中央的是建于1980年代的嘉会影剧院,剧院前的小广场上还立着废弃的核酸亭,这说明2022年的时候,村子还是有人住的。但是现在,嘉会村的村民们都和老罗一样,与政府签了征收补偿协议,租房的租房,买新房的买新房,老罗也不知道原来的左邻右舍都住到哪里去了。社会纽带意义上的嘉会村,已经完全被打散了,而物理意义上的嘉会村,则已经是一座空城,静静地等待拆迁队的到来。

拆迁村落、征收地块、卖地重新开发,这样的故事在急速扩张的城市边缘正不断地发生。拆迁带来的红利——民众的补偿款、政府的财政收入、城市更新、环境整治,也让很多人为之雀跃鼓舞。绍兴当地自媒体对于嘉会的拆迁似乎颇为兴奋,《嘉会村整村,拆定了!》,一篇自媒体文章以此为标题,写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很多绍兴人由此知道了嘉会拆迁的消息。有些人则忽然意识到,嘉会村里的那些老房子,该怎么办?

“请手下留情”

张国雄一开始在朋友圈里看到嘉会拆迁的消息,是在2022年11月。那时候,村民们已经陆续搬离,拆迁补偿的签约进度很快,嘉会村党支部书记袁兴荣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到2023年1月7日,大规模的集中签约已经完成。嘉会村里现有三处“三普登录点”——阳川桥、宝盆庙和单家台门(台门是绍兴古民居的一种形式,类似四合院)。

所谓“三普登录点”,是指自2007年开展的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后被登录的具有一定历史文化价值的除文保单位以外的不可移动文物。以绍兴为例,全市各级文物保护单位共428处,三普登录文物点却多达4157处。

通过观察卫星地图,张国雄预感,嘉会的价值,也许并不止于那三处三普登录点。

张国雄是一个几乎走遍浙东平原的文保爱好者。他知道,虽然在这个河汊纵横的平原上,环绕嘉会村的锦曲河只是一条小河,但在古代,它连通着浙东平原上的主动脉——西小江以及后来的浙东运河,将嘉会嵌入整个平原的明清市镇贸易网络之中。

2023年1月20日,虎年的大年廿九,大寒,张国雄第一次探访嘉会,他想赶在拆迁之前,去看看卫星地图里的老建筑。当时嘉会已经搬空了,他没能找到当地人了解情况,对村庄的历史也模糊不清,而让他感到不满的是,村里的三普登录点,没有按照规定进行挂牌公示。

嘉会古村建筑中的历史遗迹。 (南方周末记者 王华震/图)

三普登录点数量众多,分布分散,价值难以清晰说明,且位于整个文保体系金字塔的最底层。一直以来,这些非文保单位的不可移动文物承受着更大的破坏风险。建筑学家阮仪三曾在媒体上呼吁:“严格意义上可以认为‘三普点’是文物保护单位的备选,文物所在地的规划和管理单位,应负有保护和监督责任,现在的‘三普点’就有可能是潜在的文物保护单位。”

张国雄还记得绍兴另外一个古镇阮社的命运。阮社同样是环水而建,明清以来的主要产业是制酒,民国时候上海的黄酒行业,阮社人占了大半。被拆迁以前,镇上6个自然村的古桥、台门、祠堂、寺庙鳞次栉比,各级文保单位和三普点多达21处,浓厚的酒乡古韵吸引了电影剧组,1956年的电影《祝福》就曾在此取景。2017年至2018年的一轮大拆迁中,鲁迅笔下的水乡古镇彻底消失。“我去看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废墟。”张国雄说,除了3处文保点被保留,另外18处三普点被拆了16处,只剩下孤零零的籍咸桥和如意庵,诉说着这个古镇与先贤的渊源——传说中,爱酒的阮籍和阮咸曾在此处因酒香而驻足。如今,仅凭几个孤立的文保点,人们已经难以想象阮社当初的样子,古镇的城市肌理已经被完全摧毁。就连籍咸桥和如意庵,似乎也面临着风险,2022年7月,绍兴本地另一位文物爱好者章利刚在公众号呼吁:《请手下留情,救救阮社籍咸桥与阮籍庙》。

阮社这两处三普点目前还在,但也没有挂牌。“没有挂牌的三普点,很容易在拆迁里受到损坏。”张国雄说。浙江省文旅厅、文物局2022年9月23日下发了《关于加强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登录的一般不可移动文物保护管理工作的紧急通知》,里面明确要求:“市、县(市、区)文物主管部门应当建立‘三普’登录文物记录档案,做出标志说明,予以挂牌,制定具体保护措施并公告施行。”对嘉会村和阮社来说,当务之急就是给仅存的三普点挂牌。

“如果无差别推平,实在是太可惜了”

春节假期,张国雄又去了两趟嘉会。通过古文献的搜寻和现场比勘,他渐渐厘清了嘉会的历史脉络。

从现在的地图来看,嘉会一带并不濒海,很难想象它在古代的主要产业是制盐。老罗在六十多年前搬到嘉会,那时候嘉会的盐业就已经衰微了。早些年《齐贤镇志》(嘉会原属齐贤镇)主编陈元泰老先生在考察地名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盐仓地”几个字,后来翻阅清代的古地图,才知道当时盐团、盐仓的具体位置。

古代绍兴的海岸线要比现在更南,绍兴下辖的山阴、会稽两县北部濒临杭州湾,西小江是一条感潮江(外流河中,受到潮汐影响的河段),沿岸的钱清、安昌、齐贤等市镇,常受潮水侵蚀,大片土地为不宜耕种的盐碱地,江河也不能养殖淡水鱼,当地居民则因地制宜,从事煎卤盐业。至清代中后期,齐贤境内盐业依然繁盛,当地有三江盐场,盐场下辖的团灶有朱柘团和宝盆团,其中宝盆团就在今嘉会村一带,嘉会的三普点“宝盆庙”即由此而来。

盐业在古代是一门利润可观的产业,嘉会的发展筑基于此。如今锦曲河的北岸,密集分布着清代以来的各种民居、学堂、祠庙、盐仓,很多未被列入三普点的老房子也依然保存较好。据《两浙盐法志》记载,三江盐场“延袤仅二十余里,而产盐之广甲于浙东”,“嘉会这个集镇,是浙江盐业的重要实物见证。我个人认为,划历史文化街区绰绰有余,如果无差别推平,实在是太可惜了。”张国雄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因盐而兴,嘉会的民居多以盐商的“号”“记”命名,如老号台门、新号台门、丹号台门等,此外盐仓台门、聚宝桥、宝盆庙等建筑也与盐业密切相关。经过在嘉会的多次实地探查,张国雄已经对嘉会的老建筑如数家珍,他自己用软件标注了一幅当地地图,二十多个尚存的传统台门罗列其上。

老号台门,早期盐商的住宅,根据张国雄对文献的梳理,这个台门与清代早期盐商孙毓敏渊源甚深。对台门本身的建筑学考察似乎也验证了张国雄的看法,“清代早期的构架。”绍兴市文旅局文物处处长马峰燕说。

紧挨着老号台门的是致和堂台门,致和堂的一大特色是二层有使用替木的现象。“有替木的搁栅不多见,挺珍贵,目前在诸暨市溪北村的继述堂能见到类似结构。”马峰燕看了照片之后说。

不远处沿河的另一幢建筑,则是嘉会的老学堂春山书塾。盐商们普遍重视教育,春山书塾曾请章学诚撰写碑记,还聘任过秋瑾的高祖父秋学礼当老师。“以前安昌古镇还不如我们有名气呢。”老罗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十几公里外的安昌古镇如今已经被开发成为了一个旅游古镇。

2023年1月27日,张国雄在自己的公众号上发了一篇呼吁保护嘉会的文章。文章的诉求主要有三点,一是立即停止拆迁,二是给三普点挂牌,三是评估论证这片建筑的价值。文章发出后,在绍兴当地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本来将要进场的拆迁队停了下来。2月10日,三普点的牌子终于挂了上去,越城区文物局回复张国雄:“接下来会给全区的三普登录文物分批挂牌,拆迁区块优先。”但位于隔壁柯桥区的阮社,如意庵和籍咸桥至今没有挂牌。

至于张国雄的第三点诉求,“老建筑价值认定越城区政府还没有结论。”马峰燕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从一栋废弃高楼上俯拍的嘉会古村,周围已被高楼环绕。 (南方周末记者 王华震/图)

三普文物点的保护困境

在阮社的拆迁中,因为没有给三普点挂牌,曾经发生过令人遗憾却又极具“戏剧性”的文物盗窃事件。阮社的三普点之一中巷桥,突然于某天不翼而飞。而就在不久前,张国雄在萧山的某座新建的仿古桥的桥面上,竟然发现了中巷桥的落款。“原来是我们当地要迁建一座老桥,因为野蛮施工把原来的桥梁弄断了两根,于是他们可能就要从外地买差不多的石材来补。”张国雄说。

中巷桥的桥梁石不知道经过几手倒卖,就这样铺到了几十公里外的一座新桥上。公安部门目前已经确认追回了这几块桥梁石,将其安置于柯岩派出所,而原来的中巷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搭建回去了。

萧山当地的那座新桥,被拆走了桥梁石之后,又不知从哪里买来了几块石材补上去,张国雄过去一看,石材上又有铭文落款,“大墩桥!越城区皋埠街道的大墩桥。”又是一座三普点的石桥。几个三普点的建筑构件,魔术般地轮番出现在同一座新建的桥上,三普点文物的保护困境可见一斑。

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嘉会的石桥上。2023年1月20日,张国雄第一次去嘉会的时候,迎丰桥桥面还是完整的,等到他1月26日再去,桥面的石材已经缺了一大块。迎丰桥历史尽管并不久远,建于20世纪中期,也不是三普点,但它有传统的绍兴石桥建造样式,这意味着它的建筑构件也有被觊觎的可能。迎丰桥的桥梁石后来在河里被发现,重达几吨的桥梁石是怎么掉进河里的,已经无从知晓,张国雄由此更加担忧这些待拆迁古镇里的建筑构件了。

而就在2023年3月初,柯桥区的另一座古镇梅墅,又有古建筑构件被盗。梅墅是明代绍兴的文化世家祁彪佳的祖居地,祁氏澹生堂在当时是与天一阁齐名的藏书楼。3月5日,张国雄发现故居屋檐下一个柱础被调包了。他推断,西侧房屋内的柱础,被移花接木到屋檐下,屋檐下原有的柱础不见了。“柱础呈竹节型,典型的明代风格,有近四百年历史了。”张国雄说。张国雄当天就向警方报了案,经过几日的侦查,当地警方于3月10日追回了柱础。

与嘉会、阮社一样,梅墅也面临着拆迁的命运。祁彪佳故居甚至不是三普点,而它的历史文化积淀又颇为深厚,它的保护难题摆在当地政府面前,绍兴当地媒体也曾于2022年多次呼吁对它进行保护。绍兴市规划局公布的多个地块的规划图显示,在拆迁之前,三普点并没有进入规划者保护的视野。“我发现绍兴的控规图上,三普点都不标的。但是隔壁的杭州,三普点、拟保建筑,都会标到控规图上去。”张国雄说。

绍兴市规划局柯桥分局自然资源规划服务中心副主任郁芸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们做规划的时候,遇到文保点,是会单独“画出来的”,但由于三普点并不是文保点,所以不会特殊标记出来。比如某地块上有三普点,但规划标识为未来的“居住用地”,“虽然我们规划成居住用地,但是开发商或者政府部门来开发这块地的时候,具体的实施建设过程,他们需要征求文广部门意见的。所以说这个建筑是拆还是保留,还是以主管部门的意见为准。”

绍兴文物系统内部一位匿名人士对南方周末记者坦言这个“矛盾”:“近年柯桥的经济建设比较快,网上的热点新闻你们也看到了,不是很协调,矛盾也比较尖锐,这是我们文物工作者感到特别揪心的地方。我们三普登录点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涉及私产,尤其是在拆迁区域涉及私产的时候,就会变得特别矛盾。我们文物部门当然是想尽最大可能保护下来。给三普点挂牌,是一个实操的问题,我们文物部门会遇到困难,下层的推进也会遇到困难。”据他透露,梅墅的三普点“梅墅土地庙”的牌子已经挂上去了,阮社的牌子还在制作中。

“嘉会肯定不是我们这边的”

老罗已经八十出头了,身体还硬朗,可以在菜园里忙活一下午。他的老房子就在嘉会新号台门里面。对于这些老台门的变迁,他能拉着记者讲很久。他记得丹号台门前面原来有四块旗杆石,有旗杆石的人家都是有科举功名的大户人家;现在的影剧院就是原来的大坟头,本来立着16块旗杆石;锦曲河上本来有很多乌篷船……

“你们来的这些人都是要拍照的,他们觉得不好意思。”老罗指着那些临时搭建起来的围栏说。张国雄的文章发出后,当地政府在老建筑成片的区域围起了栏杆,还指派了众多保安看守。围栏很高,要进去看只能借助梯子翻墙,拆迁只在外围的街区进行。袁兴荣说,现在围起来,“上面说是为了保护古建筑”。

包含嘉会村拆迁地块的规划是由绍兴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柯桥分局做出的。这一地块位于柯桥区和越城区之间,两区的分界线从中穿过,但是嘉会村的这一部分却位于地块内的越城区。《柯桥区KQ-04管理单元(镜水路以东区块)控制性详细规划批后公布》图在规划局官网可以找到,图中三普点单号台门所在的老建筑密集区域被规划为二类居住用地、中小学用地和文化设施用地,如果按照这个规划拆迁,包括单号台门在内的老建筑群很可能难逃被拆的命运。如郁芸所说,规划图上并没有标示三普文物点的位置。

对于这张落款为“柯桥分局”的批后公布规划图,柯桥分局和越城分局却有着相互矛盾的说法。由于地块中嘉会村的部分位于越城区,郁芸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当时做规划的时候,是“正式发函”征求过越城区的意见的,“如果你是想问三普点的话,就要问问他们。那块地虽然规划是我们做进去,但在拆迁过程中某个建筑为什么会被拆掉或被保留,都是越城区或者是街道出面操作的。”

然而,越城区规划分局国土空间规划管理科科长王萍却否认了这种说法,“落款是谁肯定是谁做的呀,嘉会肯定不是我们这边的。”她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现在拆迁已经停了下来,批后公布的规划图在未来要如何执行或修改,就要取决于对嘉会老建筑群的文物价值的评估。

越城区政府于1月29日组织专家前往嘉会评估,第二天上午举办了座谈会。2月1日,越城区政府向张国雄反馈,称专家的评估论证已出具,“专家意见认为,除三普登录文物外,仅有翰林台门、老号台门两处建筑的肌理较完整,建议请住建部门进一步鉴定是否可以列入普查对象,而其余建筑均不在保留之列”。

对于这个评估结果,张国雄感到难以接受:“我实在无法认同这样的意见,像陈家台门、丹号台门、新和台门、致和堂这样的建筑居然没有保护价值?嘉会这个地块,我去了四五趟,才把很多建筑的保存情况调查清楚,而且有些仍需进一步调查,不知道那些专家花了多少时间去做的这个评估论证,出具了这样的意见。”

就在当天,他向绍兴市越城区人民政府办公室递交了政府信息公开申请,申请内容为:绍兴嘉会拆迁区块历史文化价值评估论证会议纪要。

“前置评估”问题

章利刚看到张国雄的文章之后,也曾驱车前往嘉会探察。他曾经为之呼吁的阮社已经消失,他想看看嘉会的情况。“阮社的古建保存不是阳嘉龙(嘉会的别称)可以相比的。”他对南方周末记者遗憾地说,尽管阮社的文物点已经多达二十多处,“但实际上,在阮社,比登记的三普点更好的台门还有很多。”

嘉会古村里的许多建筑都不是文物保护单位甚至三普文物登录点。 (南方周末记者 王华震/图)

越城区政府出具的论证意见,让张国雄想到了“前置评估”的问题。

根据浙江省住建厅2022年10月9日下发的《关于在城乡建设中切实加强历史文化保护坚决制止破坏行为的通知》,“对近期拟开展的房屋征收活动,按要求组织开展历史文化价值前置评估,未开展调查评估、未完成历史文化街区划定和历史建筑确定工作的区域,不得实施城市更新。对涉及老街区、老建筑的城市更新改造项目,要先进行历史文化资源调查,组织专家开展评估论证,确保不拆除历史遗存、不砍老树。对改造面积大于1公顷或涉及5栋以上具有保护价值建筑的项目,评估论证结果要向省级部门报告备案。”

张国雄认为,根据越城区政府2月1日给出的论证结果,老号台门和翰林台门具有保护价值,再加上原有的三处三普点,已经满足“5栋以上具有保护价值建筑”的条件。然而,这是其文章发出之后才做出的评估,恰恰证明了上述通知有关“前置评估”的重要性。而“前置评估”对于拆迁地块的重要性,阮社就是前车之鉴。

张书恒是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已经退休的研究员,曾经全程参与京杭大运河的保护和申遗,是运河申遗专家组成员之一。她并不在越城区政府组织的专家论证组里,但她也在近期去看过嘉会的情况。“已经登录的三普文物点,确实应该按照国家的政策规定进行保护。有困难是另外一回事情,技术上的问题应该不断地通过提升保护能力来解决。”她对南方周末记者说。不过,走访了一次嘉会之后,张书恒对它的价值还是无法确定,“我没有做过系统的调查,说不上来。这要从两个部门分别组织调查研究,文物部门从文物的角度,住建部门从历史建筑的角度来进行评估。”她说。

作为嘉会的老居民,老罗也说不清楚这些老建筑的价值在哪里,他只记得当时拆迁办催得很急,要他们半个月之内搬走。年轻人会选择安置房,老年人大多选择赔偿款,“安置房要五六年后才建得起来,我是等不到喽。”

从老罗的菜地里可以望见隔河的新号台门,但隔着围栏,他回不去原来的家。张国雄带着南方周末记者翻过围栏,穿梭在迷宫般的台门弄堂之间,时时可以看到往日大户人家留下来的后花园。花园的砖瓦已经残败,植物们却异常茂盛,当季的腊梅正吐着清香,香泡树掉了一地金黄果实,没有人在过去的这个冬天收拾它们。

2023年2月20日,张国雄的关于“绍兴嘉会拆迁区块历史文化价值评估论证会议纪要”的政府信息公开申请,越城区政府办公室给出了答复书,答复书称:“嘉会村历史文化资源评估会议以座谈形式听取有关专家意见,有关专家意见仅属讨论记录,未形成纪要文件,您所申请公开的信息不存在。”

南方周末记者 王华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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