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齐物论”与中国文明肉体之重修

发布者:邻家小师弟 2020-9-20 03:42 来自: 世界之最

元朝刘贯道《梦蝶图》 资料图片

2018年,我在接管澳门科技大学赵海霞密斯接见时,谈了本身的学术生计以及对中西文明、对老庄思惟的根基熟悉。我的学术研讨是从西方哲学起步的,从尼采到老庄,进而建构起本身的学术系统。我对西方形上学的理论建构及其主体思惟有着很大的距离感,对老庄思惟却情有独钟,从1967年可以注解《老子》《庄子》至今,我研讨老庄已有五十余年。近几年来,我经常在考虑庄子“齐物论”,那里谈一下本身的几点领会。

《庄子·齐物论》可谓是中国文学、中国文明中第一等的奇文,向来学者都予以高度评价,如林云铭《庄子因》中评价说“文之意中出意,言外立言,层层相生,段段回忆,倏而羊肠鸟道,倏而叠嶂重峦”,这固然是从笔墨上着眼的,我们那里重点辩论《齐物论》的思惟。所谓齐物论,通常有两种诠释,即平齐“物论”与“齐物”之论,前者申明百家“物论”之多元对等,后者申论万物之平齐。由此,庄子在长短的尺度、多样的生态、开放的心灵等方面的阐释,都值得我们注重。

一、长短的尺度

人在人群当中临盆糊口,行事各不雷同。因为地理情况、临盆体式格局、风俗习惯、宗教信仰等差别,人们有了根基的代价判定,有了各种各样的对与错、是与非、好与坏的“尺度”。庄子无疑是批评这些“尺度”的,他称之为“故意”。在庄子看来,每一小我都“师其故意”,因而对错、长短、利害的“尺度”千差万别,“彼亦一长短,此亦一长短”,“是亦一无量,非亦一无量也”,招致人们各是其所是而非其所非,堕入无休止的合作、抗争、奋斗当中。

为处理“彼”与“此”、“可”与“弗成”的差别对峙与纷争,庄子提出了“道枢”与“两行”的方式。枢,即门上的转轴,有户枢不蠹的说法;“道枢”则是以枢喻道,以其“环中”因应变革,圆转无量。如此,道通为一,则无“是”无“非”,无“可”无“弗成”。至于人凡间、人群当中的“是”与“非”,庄子则提出“两行”之法处置惩罚之。在“狙公赋芧”的寓言中,所谓“朝三而暮四”与“朝四而暮三”,居然带来判然差别的了局(结果),可见“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众人常被“蓬之心”所利诱。只要秉之“天均”,长短“两行”,听凭自然,才可以跳出长短之地。

可以说,以“道枢”“天钧”为总原则,灵敏使用“两行”之法,是庄子人生的大伶俐。当下,因为受西方文明的影响,人们重个别,每每以小我为中央,宣扬自我,多有独断、独断的身分,庄子的伶俐可以给我们一些警示。

二、多样的生态

无疑地,我们如今糊口在一个多元化的天下中,多元的文明一定会有多样的生态。在此方面,中国包涵性文明中有着诸多的自然基因,如《论语·学而》中所谓“礼之用,和为贵”即是一种高度综合——以和为贵、美美与共是中国文明的根基特点;而在道家思惟中,更是孕育了多元、对等的思惟。

综合地说,道是道家最高的领域,在具有创素性、历程性、整全性、境地性等根基特点的同时,还具有弗成言说性,这就为道的奇特体验留下了庞大的空间。以是,《庄子·则阳》篇有“万物殊理”的说法,凡间万物、各色人等都有本身的“道”,而“道”并没有尊卑、贵贱之分。

在《齐物论》啮缺问王倪的寓言中,庄子接连提出了几个问题:从栖身角度来讲,人在湿润情况中不能生计,但泥鳅却自在自在;人在高处即惶惶不安,但猿猴却涓滴不畏惧,三者中谁的糊口情况是“正处”呢?从饮食角度来讲,人吃六畜,麋鹿吃草,蜈蚣吃蛇,猫头鹰吃鼠,四者中谁的口胃是“正味”呢?从审美角度来讲,人所公认的靓女如毛嫱和西施,鱼见之游到水深处,鸟见之高飞走,麋鹿见之疾驰远去,四者中谁挑选的尺度是“杂色”呢?

明显,一方面“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庄子·寓言》),而另一方面物固有所否则,物固有所弗成,想要肯定“正处”“正味”“杂色”是一件难题的工作,每一个物种、每一小我都有本身的生计、糊口体式格局,这好像也是庄子夸大“道枢”与“两行”的缘由之地点。由人糊口体式格局、生计体式格局的多样性推而广之,天下上每一个族群的文明亦具有生态多样性的特点,这是客观存在的根基究竟,是不容扼杀的。由此,天下各个族群之间也应当和平共处,企图以一种文明取代或扼杀另一种文明是违犯人文肉体的。

三、开放的心灵

《齐物论》篇中,有三个段落以“以明”作结,分别是“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则莫若以明”“是亦一无量,非亦一无量也。故曰莫若以明”“为是不消而寓诸庸,此之谓以明”,需求我们非常关注。

所谓“以明”,就是要去除小我主观偏见(“故意”)、摒弃私意、透过虚静的功夫使心灵到达空明之境——以虚静之心无所偏执地观照外表的实况。这是解脱是与非、有效与无用之纠结的环节地点,是庄子学说系统中的关键原则。

《齐物论》从“吾丧我”写起,接着写地籁、人籁、天籁,写到“众窍为虚”;在我看来,这是心灵教养的功夫,是心情虚明的写照。而虚明的心情,则具有包涵性与开放性,唯其开放,以是包涵,“十日并出,万物皆照”。

若以当代理念予以观照,庄子“清闲游”宣传万物(人)之自在,“齐物论”宣传万物(人)之对等,两者放在一同看,庄子的慧见经常震动我的內心,他从小我存在主体的体认和感触去探掘生命的内在和意义,在充溢着物欲的天下上,追求生命流动的主体性——“物物而不物于物”。对欣欣然沉沦于物欲享用的当代人来讲,其实是一种警省。

我们晓得,庄子的自在对等,主如果肉体上的,是心灵的自在对等,大体上可包孕三个层面:一要依人的自然之性行事,二要恭敬个别的殊同性,三要从范例主义的约束中解放出来。而这三方面,都需求以开放的心灵作为支持,以虚明澄彻的心灵(“以明”)予以观照,有着深入的人文秘闻。其实,一小我对其他人的立场,一种文明对他种文明的立场,也都应有开放、包涵的肉体。《六合》篇“爱人利物之谓仁”的肉体,包罗着一种至慈的人文情怀,而这每每是当代人所短缺的。

近年来,我不断主张重修道家人文肉体,庄子的思惟自然是我斟酌的重点内容。相对照而言,老子学说夸大有为无不为,其侧重点在于有为之“用”,也就是说,老子宣扬贤人之治,试图为侯王之治供应鉴戒;而庄子思惟更侧重于心灵境地方面。

十年前,我曾研讨过《庄子》内篇的心学,夸大其开放的心灵与审美的心情两个方面的特点;《庄子》外、杂篇亦然。庄子以道宣扬其心,使心与道契合,从而构建对幻想天下的神往。庄子思惟典范地表现了道家人文肉体;而《清闲游》《齐物论》两篇则是三十三篇的代表,是庄子思惟系统的纲要。上文中谈到《齐物论》篇有关长短的尺度、多样的生态、开放的心灵等方面的内容,即是当下重修道家人文肉体的关键基石。

从我小我情形来讲,我出生于大陆、肄业于台湾,从台大校园到北京大学校园,走遍两岸三地、拜访西欧列国的五十年间,所到之处,我非常留神列国的校园与博物馆,深入体验到差别地区的文明各有所长,也才愈加觉得到包涵性文明、多元文明的难得。道家文明、庄子思惟是中国文明的“压舱石”,重修道家人文肉体在当下有着关键的学术代价与思惟意义,望后学多考虑之、声名之,这是中国文明生命力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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