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正不阿,特立不群——苏轼最伟大的思想品格

发布者:沙流水随 2023-3-30 01:44

守正不阿,特立不群,是古时大多数文人士大夫尊崇的思想品格。陶渊明、李白和苏轼都是刚正不谀、疾恶如仇、桀傲不群的代表,都是具有刚直的品性的,而在这方面表现最为突出的则是苏轼。他从不因遭受了太多的艰辛、挫折、磨难、打击而放弃自己的政治主张、做人原则、人生追求和既定的人生道路,能超拔于流俗之上,清浊异路,是非分明,铁骨铮铮,显示出了伟大的品格和精神。

苏轼在《学士院试春秋定天下之邪正论》一文中所说:“邪正之不同也不啻若黑白。”他对那些逢迎“希合”、“以求世用”的人极为厌恶,表明自己在政治斗争中的态度是“赋性刚拙,议论不随”,是“专务规谏”,“遇事有可尊主泽民者,便忘躯为之,祸福得丧,付与造物”。苏轼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去做的。

王安石变法时,大权在握,苏轼在《杭州召还乞郡状》中说:“是时王安石新得政,变易法度,臣若少加附会,进用可必。”当时因“附会”王安石而得“进用”的人确也不少。但苏轼对某些在他看来仍行之有效的传统法制采取了维护的态度,反对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律加以废除、更改,而且认为“天下之所以不大治者,失在于任人,而非法制之罪也”,因此他加入了反对派的行列,对新法进行了直言不讳的批评。

王安石变法是得到宋神宗支持的,因此苏轼曾先后三次给神宗上书,每次都是洋洋洒洒、雄辩滔箔、秉笔直书、无所隐避。苏轼表示:“惟当披露腹心,捐弃肝脑,尽力所至,不知其它。”又说:“立条例司,遣青苗使,敛助役钱,行均输法,四海骚动,行路怨咨。自宰相以下,皆知其非而不敢争。”而苏轼却自称“愚蠢不识忌讳”,“上疏论之详”。在神宗正雷厉风行地推行新法的当时,苏轼所表现出来的政治勇气,是十分难得的。而且,不管苏轼对制置三司条例司、青苗法、均输法等新法举措的看法是否正确,态度是否偏激,其出发点绝对是为国为民,而无个人恩怨掺杂在其中。

苏轼提醒皇帝,改革一定要考虑到老百姓的利益,不可失掉人心,这种看法无疑是正确而深刻的。苏轼列举新法之弊:“青苗、助役之法行,则农不安,均输之令出,则商贾不行,而民始忧矣。”对那些对新法之弊视而不见的人提出了严厉批评:“愁怨之民,哭声振野。当时奉使还者,皆言民尽乐为。希合取容,自古如此。”这些,都是从“爱民”的角度提出问题、发表看法的。由于苏轼是逆潮流而动,态度又异常激烈,批评的矛头甚至直指神宗皇帝,他是做好了被罢官的思想准备的,也就是说,他是甘冒着被罢官的风险挺身而出、坦陈己见的。果然,他最终被罢黜,再后来又遭诬下狱,被贬黄州。

元丰八年(1085)三月,神宗去世,年仅10岁的哲宗即位,宣仁皇后高氏垂帘听政,改用旧党司马光为相,苏轼也得“骤迁”,先复朝奉郎知登州,到任才五天,又以礼部郎中召还京师,再迁起居舍人。次年,即元祐元年(1086),又迁中书舍人、翰林学士、知制诰。元祐二年,兼侍读。元祐三年,权知礼部贡举。在一二年间,青云直上,堪称苏轼一生仕宦最为顺畅、得意的时期。但苏轼并没有就此安于现状,司马光上台后,欲尽废新法,许多人望风响应。苏轼与司马光私交甚厚,当初他也曾激烈地反对新法,按理他应是无条件地与司马光站在一起的。

但情形恰恰相反。新法实行十余年来,对挽救赵宋王朝的政治危机和经济危机都起到了一定作用,苏轼这些年来在对新法的某些流弊进行批判的同时,也发现了新法的某些好处,如他认为唐中叶以来,“民不知兵,兵不知农,农出谷帛以养兵,兵出性命以卫农,天下便之。虽圣人复起,不能易也。今免役之法,实大类此”,对免役法采取了肯定、维护的态度。因此,当他发现司马光“其意专欲变熙宁之法,不复较量利害,参用所长”时,便挺身而出“屡争之”,“因此得存留者甚多”。

双方的争吵异常激烈,司马光十分固执,苏轼为与他争辩免役法的问题,气得回家痛骂:“司马牛!司马牛!”苏轼也因此而葬送了自己进身的机会,有的人甚至称苏轼为“王安石第二”,他们一再上疏诬陷攻击,苏轼难以在朝立足,最后再度被迫“补外”而去。

苏轼与司马光的这一场斗争,也完全是从国家利益出发的。实际上,苏轼对自己早年所持的对新法的态度也作了自我批评,认为对于新法的弃取是并无个人成见的。他在政治变革中完全走着自己的路,既不投靠旧党,也不依附新党。他赞同新法的某些内容,不是在附和新党;他反对新法的某些内容,也不是在附和旧党。无论是在王安石当权时还是在司马光当权时,他都没有采取随波逐流的态度。他在《与杨元素书》中说:“昔之君子,惟荆(指王安石)是师;今之君子,惟温(指司马光)是随。所随不同,其为随一也。老弟与温,相知至深,始终无间,然多不随耳。”明确表明了自己即使是“相知至深”,也“不随”的独立不阿的品格。

苏轼所表现出来的独立品格,与孔子所提倡的理想品格是一脉相承的。苏轼晚年从海南岛贬所北归后,曾写有《刚说》一文,认为“刚者必仁”,而“佞者必不仁”,并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来加以证明:凡将自己从灾难中解脱出来的,都是那些平常不讲情面、不易亲近、看起来让人感到害怕的刚直之人;凡是把自己推挤到危险境地的,都是那些平常讨人喜欢的、善于谄媚逢迎的人。接下来苏轼回忆了孙立节刚直不阿的两件事,赞扬了孙立节的刚直品格,以此“明刚者之必仁,以信孔子说”。可见,苏轼是将刚直与否当做是否仁德来看待的。也可看出,苏轼在经历了长期颠沛流离、九死一生的贬谪生活之后,他仍保持着刚直的品格,仍把刚直看做是人生的一种理想品格。他若是活到明代,和海瑞肯定是哥们。

苏轼认为,要保持刚直的品格,自身必须无所畏惧。他在《书〈孟德传〉后》一文中,用生动的故事说明了这个问题。苏轼不畏强者,遇事敢言,正体现了他的无所畏惧的精神。

苏轼“拙于谋身,锐于报国”的品格,在当时就得到不少人的敬佩,身后更得到崇高的评价。南宋孝宗乾道六年(1170),朝廷赐苏轼谥号文忠公,又赐太师官阶。在封太师之位的圣旨中,说苏轼“养其气以刚大,尊所闻而高明”,“不可夺者晓然之节,莫之致者自然之名”。

苏轼身后名气很大,而其人品道德构成了他名气的骨干。《宋史》本传载,当时曾有人说:“轼稍自韬戢,虽不获柄用,亦当免祸。”意思是,苏轼如果能稍微韬晦收敛一点,即使不得大用,也不会招致祸患。但本传作者随即反驳说:“虽然,假令轼以是而易其所为,尚得为轼哉!”这话是说得很对的。

大家都在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