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科学本身的原动力

北京晚报·五色土 | 作者 尹传红

“第一推动丛书”是一套凝结了30年时光、历经5次迭代、汇聚了几代编辑心血，遴选了62本世界“一流科学家”“一流科普作品”的丛书，被无数读者视为科学精神的家园。这不仅仅是一套沉甸甸的丛书、更是历史的见证者、科学的传承者和时代的推动者。

今年是“第一推动丛书”出版三十周年，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推出《第一推动丛书·30周年纪念版》。本次推出的30周年纪念版，共62册，分为宇宙、物理、生命、综合四个系列，涵括了13位诺奖得主的19本作品，更有史蒂芬·霍金、丘成桐等著名科学家的经典之作。与《第一推动·25周年纪念版》相比，增加了包括2020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彭罗斯的《新物理狂想曲》、化学奖得主杜德娜的《破天机》在内的13本新作。

“第一推动丛书”最新版

《第一推动丛书·30周年纪念版》的负责人李蓓说：“‘第一推动’已经持续出版了30年,它凝结了几代出版人的情怀和坚持。30年来，我们始终坚持‘科学精神是原初推动力’，入选‘第一推动’的图书不仅要书写科学知识，更重要的是反映科学家在追寻科学时的科学精神和科学思想。坚持不变的还有严苛的选品原则，那就是‘一流科学家’的‘一流科普作品’，如霍金的《时间简史》、薛定谔的《生命是什么》、丘成桐的《大宇之形》等。值得一提的是,在‘第一推动’的作者中，已有13位是诺贝尔奖得主，他们当中，彭罗斯、杜德娜、索恩等都是在作品入选‘第一推动’后才获奖,因此‘第一推动’也被外界称为‘诺奖捕手’。”

对于“第一推动丛书”，我有着深刻的个人记忆。自青年时代起，我就怀着浓厚的兴趣，购买和阅读了丛书62册中的几乎每一本。这些优秀译著堪称我的心智向导、业余良师，伴随着我度过了许多个不眠之夜，高质量地充实了我的精神生活，对我的工作、事业和人生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其实，20年前，当“第一推动丛书”年届10岁之际，我就用一种特别的方式给它“贺喜”了——以读者身份参加纪念“第一推动丛书”出版10周年征文活动。我的参评文章获得了二等奖，奖品是刚刚出版的一套五卷本《爱因斯坦文集》。在那篇征文中，我讲述了因阅读而与“第一推动丛书”深度结缘的故事。当年却没料到，未来还能接续更多的有意思的故事。

“第一推动丛书”第一版

话说2000年秋，著名科普作家卞毓麟邀我为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哲人石丛书》即将推出的一部科学家纪念文集《卡尔·萨根的宇宙》做审校。我因为非常欣赏萨根，就不自量力地应承下来了。可我毕竟是第一次练这活计，没啥经验；又由于译者对该书所涉学科背景不甚熟悉，译稿中问题不少，好些地方得返工重译。眼看时间越来越紧，情急之下我只好打乱顺序，先把相对好改的章节处理了。这样，在临近完工的时候，剩下的就只是书之第10章“物理定律容许有星际旅行虫洞和时间旅行机器吗？”这块“硬骨头”了。

这“骨头”还真是很硬，一眼扫去，尽是黑洞、视界、真空涨落、宇宙弦……这些专业性很强的名词，译文也不是太顺。连续多个晚上“攻关”，我改得脑袋都大了，进展极慢。偏偏这当口又要出差公干，我想坏了，这下不能按时交差了，心情十分沉重。那天早上在家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寻思带几本内容相关的书在路上翻翻，再去啃那块“硬骨头”，兴许会有些助益吧。忽地又想起，译稿中那个长长的标题下边有个注释提到：“与本演讲程度相似但更为详尽的有关专题介绍，见《黑洞与时间弯曲：爱因斯坦的奇异遗产》（Thome1995）一书最后一章。”

Thome！索恩！这个名字猛然让我意识到了什么，文集这一章的作者与注释中提到的那部参考书的作者，乃是同一个人——基普·索恩！而后者的中译本入列“第一推动丛书”，我家书架上就有，买来半年了还没顾上看呢。好啦，现在我当宝贝似的把它捧在手里，赶忙翻到最后一章——第14章，只见其标题“虫洞和时间机器”下边写着：“为了洞察物理学定律，作者问：高度发达的文明能在超空间凿开虫洞做快速星际旅行并从时间机器回到过去吗？”

有了“对照”参考，我在飞机上顺利完成了译稿最终的审校。后来，得闲时再次翻阅索恩的《黑洞与时间弯曲》，看到该书前言中的一句话——“读这本书的人应怀着两种目标：学一些我们物理宇宙中的尽管奇异却很真实的可靠事实；欣赏那些我们还不那么有把握的奇思妙想。”——我不禁哑然失笑。

其后我再体悟到的，就可谓是惊喜连连了。确实也没想到，20年前我通过“第一推动丛书”邂逅的索恩，成了一个享誉世界的科学大师：2014年，他作为好莱坞科幻巨制《星际穿越》的科学顾问参与了影片的拍摄，片中的科幻内核及诸多有根据的推测和猜想，大都出自他的黑洞原理以及他在相对论、量子物理学方面的研究成果。《星际穿越》风靡全球3年之后，因在LIGO探测器和引力波观测方面的决定性贡献，索恩被授予2017年诺贝尔物理学奖。

留着大胡子的索恩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物。英国理论物理学家史蒂芬·霍金在《果壳中的宇宙》写道：“我的朋友兼合作者基普·索恩和我打过许多赌。他不是一位人云亦云的物理学家。这种品格使他具有勇气成为以实际的可行性来讨论时间旅行的第一位严肃的科学家。”而“第一推动丛书”首次推出索恩的《黑洞与时间弯曲》，要追溯到1999年。足可见“第一推动丛书”谋划者的眼光和视界！

情况与索恩类似、颇有“大器晚成”意味的，是英国著名物理学家罗杰·彭罗斯。他因给出了黑洞形成的证明，并成为广义相对论的有力证据而荣获2020年诺贝尔物理学奖。20多年间，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先后签约出版过彭罗斯的5部作品，其中《皇帝新脑》《宇宙的轮回》《新物理狂想曲》《时空本性》（此书系与霍金合著）4本书均被收入了“第一推动丛书”。中国读者最早当是通过阅读《皇帝新脑》才熟悉彭罗斯的。这部内容涉及多个重要学科领域的经典名著有一个副题：有关电脑、人脑及物理定律。

“第一推动丛书”目前的著者中，有13位是诺贝尔奖得主，占五分之一强。其中包括最新推出的《破天机：基因编辑的惊人力量》一书作者、美国生物化学家、2020年诺贝尔化学奖得主珍妮佛·杜德娜。而杜德娜、彭罗斯、索恩都是在作品入选“第一推动丛书”之后才获奖。早前，丛书还收入了英国著名生物学家和物理学家、DNA结构的发现者之一、1962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弗朗西斯·克里克的两部作品《惊人的假说：灵魂的科学探索》《狂热的追求：科学发现回忆录》。

如读者所见，以霍金的名著《时间简史》为标志，“第一推动丛书”遴选世界“一流科学家”的“一流科普作品”，旨在从科普的角度展示科学家求解自然之谜的亲身经历和重大进展，反映科学家在揭示自然奥秘的过程中表现出的探索精神和批判精神，彰显科学精神乃是人类发展和社会进步的原初推动力。

综观而言，我认为，“第一推动丛书”体现了如下几个特点:第一，它开启了世界“一流科学家”的“一流作品”规模引进中国的先河；第二，它引领了前沿科学读物面向大众的时尚潮流，其中尤以《时间简史》为最；第三，它传扬了诸多富有前瞻性的新思想新观念，并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丛书集中呈现了创新思维的多元碰撞、科学人文的跨界交融，是一套寓科学启蒙、科学方法、科学精神于一体的重磅佳作。

“第一推动丛书”沿用了30年的总序言，一直以来也广受赞誉，我总有常读常新之感。它开宗明义提出：“科学，特别是自然科学，最重要的目标之一，就是追寻科学本身的原动力，或曰追寻其第一推动。同时，科学的这种追求精神本身，又成为社会发展和人类进步的一种最基本的推动。”

而科学总是寻求发现和了解客观世界的新现象，研究和掌握新规律，总是在不懈地追求真理。因此，也可以说，科学的精神之一，是它自身就是自身的“第一推动”。就上述意义上而言，出版“第一推动丛书”，达到了有效传播科学精神和科学思想，特别是自然科学的精神和思想的目的，起到了倡导科学精神，推动科技发展和社会进步，对全民进行新的科学启蒙和科学教育的作用。

“第一推动丛书”立项年代早、持续时间长，产生的影响也大。它凝结着中国几代出版人的情怀和心血，也是近30年来国人科学精神滋养和哺育的重要载体。期待它能够一直“推动”下去，更希望它所倡导的科学的精神和思想、科学的态度和方法，作为探讨和解决各类问题的共同基础和出发点，在新时代能够为社会进步和全社会科学素养的进一步提升助力加油。（本文作者系科普时报社社长、中国科普作家协会副理事长。责编：李峥嵘）